南美日记:离开中国是我做的最值得的事
最近感觉脑子在恢复。也就是在恢复的时候才意识到:之前脑子是受了损伤。
损伤的表现之一是无法阅读虚构作品。很多年没有读过小说了,一年里可能也就读一本,还是描写得不那么具体的小说。
我记得以前看书都是随便什么抓起来读,虚构非虚构读起来都一样轻松。后来不知从哪天起,读小说就成了费力的事情。尤其是描写得很具体的小说,谁在哪里干嘛,穿了什么吃了什么之类画面丰富的内容读起来脑海一片空白,很痛苦。感觉是脑子里关于“阅读→想象”的一部分回路被创了。不仅是无法阅读小说,而且还无法阅读大段外语内容。只是这么多年以来,前者被我当作自己看不上虚构作品,只想触及真实;后者被我当作自己的外语水平不够。
然而,直到自己恢复了部分,我才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很喜欢读书并且读了不少小说,我才想起最简单的外语词读起来也连不成句——这不是外语水平的问题,而更接近阅读障碍和注意力缺陷。直到前几天突然很想读诗读小说,才意识到十几年来我以为的自己,不过是受炎症反应影响而产生的“非我”。
找到了早年喜欢的诗的西语原版,看了两行,泪水夺眶而出。创伤和泪水就好像土里埋了地雷,不小心就挖到一个,不小心就踩爆一个,猝不及防。诗真美啊。我有多少年没有体会过文学之美了?明明和聂鲁达一样,都是「诗歌跑来找我」。就算在抑郁期,把痛苦化成诗对我来说都是容易的事。我怎么会这么多年没有读诗?
又从Zlibrary找到了早年想读但没找到资源的企鹅小黑书第一辑,现在已经有资源了。我不过是想读里尔克那本《给青年诗人的信》英文版,因为中文版读了很触动,想再读一遍外文版而我不会德语。翻了两页发现自己可以读下去了,尽管有生词,但可以连成句了。
我好像掉了一地玩具的小孩,拿着纸箱子,一个一个地捡起来。不,散了一地的不是我的玩具,是我自己。我在一片一片把自己找回来。
离开中国是我做的最值得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