笨蛋
他是一个笨蛋，但他那天问了一个聪明问题。他问我：
“你是写小说的吗？”
当我用笨蛋一词形容人时，并没有恶意，不是在贬低或者侮辱谁，只是描述和形容。世界上有聪明人，就一定会有笨蛋。笨蛋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词语。——人们赋予词语的力量往往超过词语本身。词语本来是用于描述的，但它们现在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。一切都变得混乱了：
当你想形容一个人是笨蛋，又不想贬低他时，不得不说“此人的确不聪明”，后面最好加上一句“但是”，提一些他的优点。“但他很善良”，这样人们才能明白，你并不是在骂一个人笨蛋，只是他真的不聪明。
为什么不能直说一个笨蛋是笨蛋呢？
直言不讳成了劣势，拐弯抹角成了美德。更可恶的是小说家，他们从不说“那是一个笨蛋”或者“他的确不聪明，但他人很好”，他们会用整整两章内容来写这个人做的事、说的话和他心里的想法。这样一来，只有聪明读者才能知道那是个笨蛋。真正的笨蛋们不会意识到作者在写什么。这样倒好，谁也不得罪。
但我偏不喜欢这样，我偏喜欢直言不讳：
他是一个笨蛋，但他那天问了一个聪明的问题。
“你是写小说的吗？”
我笑了。
什么都藏不住，什么也没打算隐瞒。
“是的。”
我的故事还未写在纸上，就已经印在了脸上，刻进了眼睛里。——读到“刻”字的时候，你应该疼了一下。但只能是一下。
我笑了。笑得很开心。
我看着他，想看看灿烂的笑容在一个笨蛋那儿能生出什么故事。
他也笑了。
什么都没发生。
故事未曾开始，也不必结束。
笨蛋都是可爱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