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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银

喜欢小城市的自在。喇叭裤、直筒裤、破洞裤、热裤以及各式各样的裙子,姑娘们爱穿什么穿什么,大家都是自己的样子。

大城市同质化那么严重,街头一夜之间全是阔腿裤,就因为今年流行的是阔腿裤。在此之前还流行过“法式方领”,但法国人究竟喜欢穿什么,恐怕没几个人知道。


小城市的一切都很慢。

早上七点多大爷提着鸟笼慢悠悠在街上走,八点钟肯德基才开门。店员笑着让后厨自己做鸡肉卷饼,因为“太难了,我学不会!”九点半路边的烟杂店还没开门,街边的店铺零零散散营业着。十二点学生们在街上三五成群,趁午休结伴回家吃饭。小学生的校服背后印着“Happy Life”,看了真叫人想哭。中学生的校服背后印着“追求卓越”,像个小大人了。

大城市的路人则行色匆匆,每个人都像在赶着投胎,每个人都有忙不完的事,每个人都很着急。在大城市里,我最怕外卖员的电瓶车,怕他们撞到我,怕他们撞到别人,也怕他们撞到自己。而这里连外卖员的电瓶车都不着急,好像没有人会着急。


奶茶店只有一位店员,也许其实他就是老板。有三位客人等着,他依旧不紧不慢地做着。拿了整的钞票,也不看看那张粉色钞票的真假,找了零钱,就继续做下一杯了。喔,这里大家还在用现金支付。

市场门口卖陇西腊肉的大叔将肉细细地切好,连案板上的肉屑都不放过,一同装进塑料袋里。摸过肉的手往布上抹一下,接过现钞,又从围裙兜里掏出一叠找零。接过钱的手,再往布上抹一下,继续细细地切肉。塑料袋打好结,两个拎手对准喽,大叔笑着把袋子挂在了我的手指上。


想起来乘车时,我的肤色白得一看便知不是本地人,工作人员认真检查了我的健康码,把我的手机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一阵,才放心让我上车。

城际列车上一共没几位乘客,干脆并在一节车厢里,随意坐着、站着、躺着。车厢里干净得很,座位上枕着的布洁白如雪,地面都有些发亮,看来平时乘客甚少。

一对老夫妻上车刚放好行李,老头脱了鞋倒头躺下就睡。他好像很累,没一会儿便鼾声阵阵。老太站在他身旁,以一种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方式前倾着身子,在座位靠垫上撑着胳膊,面朝着火车前进的方向。也不知是在怕老头睡觉翻身滚下座位,还是在盼这慢车能开得快些。

小伙子在车厢里大摇大摆来回走,聊天时对旁边阿姨说“你们去白银市里,待会儿下车不要出站坐公交。公交太贵了,直接坐7515到白银市站。”公交还能多贵呀?我掏出手机查了查,原来从白银西站到白银市站的火车票只要一块钱。


广播里刚播报本次列车是无烟列车,乘务员就夹着抽了一半的烟,淡定地从车厢头走到车厢尾巡视。临站前,两位乘务员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聊天说笑,还有一位在拍照。拍完照,放下手机,大家一起埋汰领导:

“天天突击,天天突击!把人家往死里作!”
“唉,本来来这儿是为了养养身体的。”

果然不论走到哪里,再小的地方都躲不过形式主义的洗礼。


一直以为白银是很小的小城市,公交线路一共没几条,结果下了火车一看,马路宽敞,四通八达,也有高楼林立。马路扫得很干净,可惜随地吐痰是家常便饭。市区的公园很大,树很高,一片绿色真舒服。

也不知道是我对“五线城市”的概念有误解,还是我对整个中国都有误解。


到了住的地方,招待所的小哥说连一下无线网,密码八个8,这样出门玩就不怕流量不够用了。小哥说,都说白银干燥,也没觉得多干呀,嘉峪关才干燥呢!南方的朋友到嘉峪关,睡觉得备瓶水在身旁,不然干得受不了,一觉醒来都流鼻血了。

我心里也没觉得多干燥嘛。结果下午出门转悠了半小时,还没觉得口渴,嘴唇下巴先受不了了。只好原路返回,从行李箱翻出来了乳液,厚厚涂了一层。第二天清理鼻子,也发现隐隐有血丝。

走的时候老板娘说坐汽车走,汽车方便。我说火车票都买好了嘛。她说那坐公交赶火车看着点时间啊,白银的路上有时候会堵车,别迟了。我连声答应后不禁思考,是不是自己看起来太像小孩了,感觉到哪里都备受照顾,怪不好意思的。


火车站专线公交上在播禁毒宣传,打了马赛克的瘾君子说后悔那时的好奇,说想向在天堂的母亲说声对不起。车上还在放民法典的科普,也在放很土的招商广告和滚动的招聘字幕。字幕上有的写着“品貌端正”,有的写着“面带笑容者优先”——怪不得大家都面带着笑容。

原来西北是这样温柔。


再见啦,白银。有机会再来。

#人间